按照广东习俗,每年清明节要用烧“金猪”祭祀,这原本是他一年中生意最旺的时候。然而,今年受到新冠病毒疫情的影响,陈权光经营的土法“祥记烧猪”,从春节就停业了。
为了防范发生聚集性疫情传播,深圳市有关部门鼓励民众选择“云祭祀”等文明祭祀方式,从而开启了疫情期间的文明祭祀新风尚。
“往年清明有三四百个订单,今年取消了祭祀活动自然也就不卖了,只能等疫情完全过去再说。”
在他眼里,他家祖传的土法烧金猪非同一般。由于时代发展,岭南传统的“烧猪”工艺已经渐渐被电气化所替代,然而陈权光依然坚持用最传统的砖窑烤猪,他和父亲都认为,“用电烤箱拷出来的味道就变了”。
“土法烧猪固然人们爱吃,但愿意做的人却慢慢的变少。” 陈权光担心家族的手艺后继无人。在2019年,在光明区新湖街道的努力下,陈家的烧金猪技艺入选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陈家父子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,能够将其继续传承并发扬下去。
陈权光和他的父亲陈正祥是深圳市光明区楼村人,他们家族祖传的土法“烧猪”往前可以追溯到上百年前的民国时期,陈正祥是三代传人,并创立了自己的知名品牌 “祥记金猪”。
为了揭开土法烧猪的“神秘面纱”,去年春节前夕,笔者来到陈家父子烧猪的场地。郊野里烟火袅袅,揭开地上的砖窑,上百斤的烧猪被父子合力抬了出来,空气里顿时浓香四溢,金灿灿的猪皮还在“滋滋”冒着热油。
陈权光解释说:“很多地方流行烤乳猪,但当地人更喜欢半大的中猪,乳猪没多少肉,上百斤的猪烤出来,不仅皮脆,且肉香。”稍作冷却之后,父子俩给烧猪整理“仪表”,包上寓意吉祥喜庆的红纸,才打包好给客人送货。
说起“祥记金猪”成功的秘诀,陈正祥表示,拆骨、上料、看火、烧制等几十道工序全都是纯手工操作,每一道工序都很关键,每一个细节都可能会影响到金猪的口感质量,要不断总结改良,才烧制出皮色金黄、皮脆肉嫩、口味香的金猪。
烧猪要烧两炉,头一炉烧40分钟,再把猪抬出来再加工,给猪皮扎空,晾干表面的水分,再入炉烧第二次,这样烧出来的皮才会酥脆。在烧制期间,土窑是全部密封,火的温度无法调节,只可以通过“看火”师傅的感觉、经验,掌握火候。在陈权光看来,“看火”这个技术等级是和“秘方”同等重要。
“没做5年以上,当不了看火的。”陈权光从二十岁跟随父亲学手艺,一心一意做烧猪,一做就是二十年。
每逢清明、重阳,或是添丁、婚宴、开张等喜庆节日打电话预定烧猪的客人络绎不绝,遍布深圳各处,远了也送过广州、惠州。对于父子俩来说,坚持做土法烧猪虽然赚不了大钱,也能让一家老小过的殷实。
随着这些年来我们正常的生活水准不断提高,平日的散单也慢慢变得多。“很多市区的人到楼村摘完荔枝后也会叫个烧猪,点两个青菜。这是所谓的吃完荔枝吃金猪。” 陈权光说。
早在20 世纪六七十年代,不少深圳本地人前往香港生活定居。在他们眼里购买烧金猪不仅是一种传统,同时也寄托了自己的“乡愁”。清明期间,在深圳市福田区北环大道一带的墓园,有不少来自福田村、水围村、沙嘴村等城中村的原住民都有利用烧金猪祭祀的习惯。
陈权光还记得,去年清明节一共考了400多头猪,那是他们家一年中最忙的日子,三天都没有睡觉。节日前夕,不少顾客会提前排队,争取买到第一头出炉金猪,以祈求得到好运。
这么多年来,陈家的烧金猪究竟积累了多少回头客,陈权光自己也算不清了。他印象最深的客人是一位多年在香港经商的本地村民,尽管他已经定居香港二十年,每年清明都会带着香港的家眷回到楼村祭祀祖先,就连金发碧眼的澳洲太太也坚持履行着这一习俗,并成为美味烧金猪的忠实“粉丝”。
祭祖完毕,他们会和家族人团聚在一起分享这一美食。由此祭祖不再是沉重的事情,因为抬金猪、分金猪、吃金猪场面反而变得活跃温馨。
如今,做了二十年烧金猪的陈权光已经成功接手父业,并将生意发扬的红红火火。对他来说,烧金猪不仅是自家的生计,也承载着家乡人浓浓的情感。即使村里的族人散居各地,奔波着自己的生活,只要节日一到,台上金猪,大家又围坐在一起品尝美食把酒畅谈。烧金猪,成为永远不变的故乡风味。
事实上,陈家土法烧猪面临真正考验的不是当下的疫情,而是城市化建设的快速推进。
就在2019年底,随着光明区土地整备城市更新工作的加快,陈家父子的烧猪场地不得不搬离扎根了十几年的楼村,来到四公里外东莞黄江境内的一个小村庄里。
“烧猪和烧鸭烧鹅不同,不是开个店就能营业。” 陈权光说,烧猪场地需要大面积,还要远离市区避免污染,但随着城市开发程度的提高,这样的空地越来越难找。原来在楼村的场地有七个烧窑,现在只有两个窑,雇佣的工人也从5个减少到3个。
即便有了新的场地,面临的困境依然很多。“比如现在环保、消防要求高、审查严,我还在着急地等着东莞的营业执照能尽快批下来。” 陈权光无奈地表示,父亲或许很难理解这一点,在现代化的生产要求下,用火烧的土方法是难以长期经营。
“其实做生意都不容易,我打心理战都打了很多年了,不知道还能走多久。”陈权光说,“搞一个工厂,现代化管理,并不是没想过,但需要高昂的成本,也担心改变传统的风味。”
陈权光的儿子刚刚上高中,尽管爱吃烧猪,却没有兴趣继承家业。对此,陈权光表示,“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,不想给他限定发展趋势。”
但陈权光还是希望家族的烧猪场能做成百年老字号。最后,他露出了宽慰的笑容,“未来即便做不下去了,这也是我们的坚持,是值得回忆的一段光辉岁月。”